2022年開啟結束倒計時

這一年

總有一些平凡的堅守讓我們感動

總有一些聲音讓我們難以忘懷

在充滿變化與挑戰的時光中

這些聲音

這些溫暖的人

帶給我們確定與信心

年底,我們采訪了6位嘉賓

聽他們講講

平凡生活里

用溫暖傳遞希望

帶來向上力量的故事

記者說:豐富的勇氣,堅定的善意。

這一年,透過記者這份職業,我感受到了一個人如何不求回報地幫助另外一個人,一群人又是怎樣滿懷真誠地幫助另外一群人。還有更多人,向生活勇敢地邁出了下一步。

直到遇到他們,我又更加確信這一點。

北京山水民樂藝術團,這是一個由殘疾人組成的樂團,有人眼睛看不見,有人肢體有殘缺。他們成立于2008年夏,作為國內第一家殘障人士專職民樂和聲樂藝術團,今天的這份被看見背后,歷經太多“浮沉隨浪”。

正如樂團名字,取自《論語》:“仁者樂山,智者樂水”。遠處的山絕對是連綿起伏的,而江河的水也好,湖泊的水也好,永遠不可能一直平靜。但無論經歷了什么,山水永遠都會存在。

又何止如此,這是一種力量的傳遞。

采訪接近尾聲,我聽到電話那端傳來了撥弄琴弦的聲音,大概是樂手們在試音,新一天的排練要開始了。這也是我與他們之間的連接,通過電波相互鼓勵、慰藉:面對生活,善待自己,迎接新年。

(以下是北京山水民樂藝術團團長劉繼東的自述)

聽沒聽說過“女子十二樂坊”?我們就是這樣的演出組合,功夫過關,但沒人家時髦。一直以來,我們沒有華麗的演出服、昂貴的演奏樂器,生活上輪班做飯、互相照應。

今年年初,2022年北京冬殘奧會開幕式現場,山水樂團有四名樂手參加了演出。

聚光燈一閃而過,我們回到樂團租住的農家小院后,心里五味雜陳。為了這一刻,我們蓄積了十年。

改編了新譜,我們唱著錄下來放給視力不好的團員聽。進入陌生的場地,前面的團員拄著拐,看不清路的團員搭著前人的肩,連成一串。

其實一開始,不少觀眾并沒發現我們樂手與普通人有著怎樣的不同。

“左手哥”王釗是“反拉二胡第一人”,他用彎曲的左手穩穩地卡住弓,右手在琴弦上游走。盲人樂手要用手機上的唱譜軟件聽譜子,然后記下來,一遍一遍練習。

現在每晚八點,數以萬計的網友涌進我們的直播間里留言、點贊。我們知道,他們不僅來聽曲子,更多的是來找自己,找到力量、找到溫暖。

北京山水民樂藝術團在演出(央廣網發 受訪者供圖)

陌生人之間的善意

在音樂的世界里,殘疾并不可怕,甚至可以被忽略。

每天直播間里,有太多人給我們留言了。有深夜下工的大廚,有跑累了的外賣員。我記得,有位理發店小哥評論,總覺得自己上班沒意思,本打算第二天辭職,但看了樂團認真演奏音樂、積極生活,他改了主意。

你看,陌生人之間的善意,往往在一些小事上。

所以我們不能辜負他們,我們都是普通人。

現在樂團7個全職樂手,生活在北京海淀區上莊鎮前章村一個農家小院里,一起排練、一起演出。在每晚直播的盲區,擺放著圓形餐桌,上面可能還有沒收完的勺子和碗盆。

在一場直播里,有人問我“給你們打賞多少才能點歌”,我們不要求,就算您不給打賞,我們也會把您想聽的排進曲單。

樂團開始在線上直播演奏看似偶然,但現在看來,是一種必然。

2017年,當時的短視頻只能拍15秒,抱著“玩票”的性質帶大家拍了西游記《云宮迅音》里的一小段。沒想到一個半小時就火了,勾起了很多人的童年回憶,粉絲數從2000漲到2萬、10萬、70多萬,現在還在不斷上漲,我激動到3天沒睡好。

2020年4月下旬,線下演出減少,我們就開始探索線上直播。

那樣子很搞笑,擺好手機,連上充電寶,樂手們直挺挺地坐在手機前,拿著樂器,大家嚴肅得像是在參加一個神秘儀式。因為緊張,我把報幕的串詞都打出來,按照上面的詞念了一遍。下面啥也沒有,也不知道說啥,直播就這樣有一搭無一搭地進行。

一開始是一個月直播一次,后來一周三次。2021年至今,我們每天都在直播,超過了2019年高峰期線下演出的頻率。

每天直播最高的時候有上萬人在線,日收入都有幾百元到上千元。我們不想刻意在屏幕前去“展現”殘疾,所以平時隊形都是安排彈中阮的張倩坐在最前面。她患有小兒麻痹癥,其實手并不適合彈中阮,她用比別人更多的時間來練習,手指練出水泡也不愿停歇。

還有高欣欣,外號“啊姐”也是粉絲們喊出來的外號,因為她在《云宮迅音》里是唱“啊”的女高音,且每次都是演奏了一段時間才開始唱。觀眾在彈幕里調侃,“本以為啊姐是來湊數的,但第一次聽真的是直擊天靈蓋!

高欣欣患有視覺障礙,早年的一次手術之后,完全失去了光感。2008年,她曾在北京殘奧會開幕式擔任首席領唱。在網友那里,“沒有啊姐,這首歌就沒有靈魂!

北京山水民樂藝術團在去演出的路上(央廣網發 受訪者供圖)

小目標,小美好

真的,還能玩音樂是件幸運的事兒,尤其對我們來說。

樂團成立十幾年,有人去從事按摩,也有人進了工廠……從30個人變成現在只有7個人。他們對樂器的熟稔不亞于健全的演奏者,因為背后付出了更多。

《賽馬》是最經典的一段,是兩個人同時控制一把二胡。曲子進行到高潮時,“左手哥”王釗用右手摁住旁邊朋友的弦,另一人單手拉弦,共同演繹至曲子終結。

王釗用右手按弦是患有先天性肌肉萎縮,左手因為萎縮無法按弦。起初學二胡時,沒有老師敢教他,后來他就想了個辦法,把殘缺的左手固定在弓里,用左手拉弓,右手按弦。也因此,他獲得吉尼斯世界紀錄,成為世界上“反拉二胡第一人”。

仲輝樂能吹笛子和嗩吶,由于患有先天性白內障,無論看譜子還是瀏覽手機上的信息,都要貼到眼跟前。大提琴手陳孟靜便做了他的眼睛,為他一行行地念出來,她倆是兩口子。

張倩想過,如果樂團解散,她和丈夫的下一站,應該是某個殘疾人福利廠。

每天上午八點到十二點、下午兩點到五點,樂團都會安排團員們進行排練,晚飯后才能休息。但多數人會選擇吃完晚飯繼續練習,每天練習時間超過8小時。

其實也有人想包裝我們,但如果交到他們手里,樂團可能就變味兒了。

我們樂團緣起于北京科技職業學院的一個殘疾人聲樂器樂班。我和副團長仲輝樂,都曾經在這所特教學院任教。當時,我們發現很多學生一畢業就面臨著失業。他們大多會進福利企業做簡單的勞動,或在小賣部打工,甚至開三輪車。這樣的職業道路實在太窄了。

2008年,我們倆決定辭職。拿著幾萬塊錢積蓄,帶著還想追求音樂夢想的畢業生,組成民樂藝術團。我們先去了西安,希望在文化古都有演出的可能。我們找到郊區農場里一個廢棄的小院住下,省了房租。三個月里,我們排練了很多次,但沒有等到演出機會。

后來,樂團受邀去到浙江麗水一個景區常駐演出,有了微薄收入。但景區里的人像流水,真正能欣賞民樂的人寥寥無幾。隨后,考慮北京發展空間更大,我們又回到北京。因為房租上漲,團員們在北京搬了幾次家。除了景區,我們還在大街、商場演出過。2016年3月,我們登記注冊為民辦非企業單位,隊伍逐步穩定了下來。

不管怎樣,朋友們,不要放棄努力!

大家在一起團圓包餃子(央廣網發 受訪者供圖)

山水為志 笑傲江湖

我們沒有放棄。

通過直播和短視頻實現了再就業,樂團最終生存了下來。

我會唱歌,但多數時間像個大家長,負責統籌。房租七千,水電費兩千,買菜三千……維持日常生活帶來的壓力,細化成了一個個無比具體的數字,每天都在腦子里閃過。

山水樂團的鐵粉里面,有情懷的、喜歡民樂的中老年人比較多。他們愿意從頭到尾地看,消費不會很大額,一兩塊錢的小心心,分散著給十次八次。疫情三年,正是這些一兩塊錢積累的收入,占到了樂團收入的一半。

之后一年多時間里,我們參加了一些電視節目,團員月工資漲到了五六千元,音樂夢與生活得以為繼。

直播中,許多觀眾常常直到演奏結束,樂手站起來謝幕,才發現我們是一組特殊群體。在我們演奏的《笑傲江湖》主題曲視頻下面,有網友評價,“你們才是真的笑看人生,笑傲江湖。"

我們要奔向下一個十年,但還要做更多,做自己的光,也帶給別人光。疫情期間,樂團除了在線上表演,還會為抗疫一線人員進行義演,為他們帶來快樂,哪怕緩解一絲疲憊,我們都覺得是值得的。

最近,有家長問怎么學民樂,一些電視臺也會通過直播間來找到我們。

能夠支撐自己的夢想已經很好了,如果能再影響別人,那就再好不過了,這就是我們的新年愿望,僅此而已。

也祝大家都能得償所愿!

監制:王薇 趙凈 張巖

策劃:孫瑞婷 關宇玲

記者:王晶

設計:韓碩 魏星宇

視頻:李帥

編輯:曹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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